沈曼云的指甲在大理石茶几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手机屏幕裂成蛛网,银行客服的机械音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——“因异常交易被冻结”。
她猛地站起来,黑色真丝裙角扫落整叠文件,牛皮纸袋里的对账单哗啦啦撒了一地,每张都印着“境外转账”的红色标记。
“张秘书!”她抓起座机砸向虚掩的门,檀木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,“立刻让律师团到顶楼办公室!
现在!
马上!“
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秘书小张攥着平板电脑的手指泛白:“沈总,法院发来传票......”
“什么传票?”沈曼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沈小姐今早九点向法院提交了公证文件,”小张的声音发颤,“包括您名下五家公司的资金流向明细,还有沈董事长挪用慈善基金的......”
“闭嘴!”沈曼云抄起桌上的水晶镇纸砸过去,镇纸擦着小张的鬓角砸在墙上,“去把法务总监给我拎过来!
要是敢说一句’证据不足‘——“她突然顿住,盯着平板电脑上弹出的新闻推送。
【沈氏集团关联企业股价暴跌18%投资人集体要求撤资】
标题刺得她眼前发黑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,二十七个未接来电,全是标着“李总”“王董”的号码。
她点开通话记录,最新一条是李总的语音:“沈总,我夫人看了沈小姐的直播,说再和你们合作就离婚......”
“直播?”沈曼云踉跄着扶住桌角,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。
画面里,沈清棠正坐在铺着墨绿绒布的桌前,身后是“XX公证处”的铜牌。
她今天没穿常穿的素色衬衫,而是套了件酒红色针织衫,发尾翘翘的,像只刚偷到鱼干的猫。
“大家好呀,”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,“之前有小可爱问我,说曼云姑姑可能会告我诽谤?”她歪头笑,“所以我特意起了个大早,把这些证据都带来公证处啦。”
镜头拉近,文件封皮上“资金挪用”“境外账户”的字样清晰可见。
弹幕瞬间被“姐姐好会!”“法律武器yyds”刷屏,连向来毒舌的营销号都在刷:“这波公证做得漂亮,沈曼云要是敢告,等于自己撞枪口。”
沈曼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三天前在慈善晚宴上,沈清棠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缩在角落,怎么突然就......
“叮——”
手机弹出银行短信,是财务总监发来的:“沈总,XX集团刚刚撤回了三千万投资,说是要‘避免舆论风险’。”
沈曼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她冲向落地窗,玻璃倒映出她扭曲的脸——妆花了,眼尾的细纹里还沾着碎钻,活像被踩烂的假花。
楼下的梧桐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,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香槟杯砸向玻璃,清脆的碎裂声里混着尖叫:“沈清棠!
你不得好死——“
回应她的只有风声。
秘书小张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,门虚掩着,能看见走廊尽头的电梯灯在一层一层往上跳。
“回来!”她踉跄着追出去,高跟鞋卡在地毯缝里,整个人摔在地上。
膝盖磕在大理石上的疼意涌上来,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巷子里捡垃圾的自己——那时候她也这么狼狈,被沈明远的车撞了,却因为“长得像他死去的妹妹”被带进沈家。
“沈清棠......”她趴在地上笑起来,笑声里带着哭腔,“你以为你赢了?
等我......“
“沈总。”
财务总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沈曼云抬头,看见对方手里举着平板电脑,屏幕上是实时股价图,绿色数字还在往下掉。
“沈氏娱乐跌停了。”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,“还有三家合作方发来解约函,理由都是......”他顿了顿,“损害品牌形象。”
沈曼云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。
她扶着墙站起来,指甲抠进墙皮里,直到指腹渗出血珠。
窗外的天阴了,铅灰色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,她突然想起沈清棠直播最后说的话:“有些人总以为钱能捂住所有真相,可纸包不住火,对吧?”
“沈总?”财务总监轻声唤她。
她挥了挥手,转身跌坐在真皮沙发里。
茶几上的对账单被风掀起一页,露出最底下那张——是她上个月给“阿强工作室”转的五百万,用途写着“危机公关”。
可现在,那些收了钱的营销号正在全网骂她“豪门蛀虫”。
手机又震了。
这次是沈明远发来的语音,带着哭腔:“曼云,我的卡也被冻结了......”
沈曼云把手机摔进沙发缝里。
她盯着墙上那幅《富贵牡丹图》,那是她花两百万拍来的,说要“镇住沈家的财运”。
可现在,画里的牡丹红得刺眼,像要滴出血来。
另一边,沈清棠的直播间已经关闭。
傅景行站在落地窗前,望着楼下攒动的记者,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手机。
“景行?”沈清棠从化妆间探出头,发梢还沾着点发胶,“你在看什么?”
“看沈曼云的车。”傅景行转身,眼里浮起笑意,“她刚才从公司大楼出来,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。”
沈清棠噗嗤笑出声,举着手机凑过来:“我刚刷到她公司的股价,比我前世死的那天还惨。”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些,“前世这时候,我还在给她道歉,说‘姑姑我不是故意的’。”
傅景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。
工作室的暖光落在她脸上,把眼尾的泪痣照得像颗小樱桃。
他想起今早她蹲在公证处门口吃煎饼果子的样子——裹着军绿色棉服,嘴角沾着芝麻,却把整叠证据理得比律师还清楚。
“在想什么?”沈清棠歪头看他。
“在想,”傅景行指尖轻轻抚过她后颈的碎发,“有些人的报应,来得比想象中快。”
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。
沈清棠凑到窗前,看见沈曼云的黑色宾利正碾过一片落叶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。
她转身冲傅景行笑,眼睛弯成月牙:“景行,你说她现在在想什么?”
傅景行望着她发亮的眼睛,伸手将她拥进怀里。
她的发香混着工作室里的墨香,像杯泡开的茉莉花茶,清清淡淡却让人上瘾。
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,声音低得像耳语:“她快撑不住了。”
沈清棠眨眨眼。
傅景行的掌心贴着沈清棠的后颈,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脉搏,像只急于振翅的雀鸟。
她仰起脸时,眼尾那颗泪痣随着笑意轻轻颤动:“景行,你说现在是不是该给她最后一击了?”
“什么?”他低下头,看见她的指尖正划着手机相册,最上面一张是某私人会所的航拍图,玻璃穹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“慈善基金会的钱?”
“嗯。”沈清棠点开视频剪辑软件,背景音里还留着前世医院走廊的哭声——那是她被沈曼云设计成“害继妹流产”时,躲在楼梯间听到的。
她的指尖顿了顿,又迅速划开另一个文件夹,“前世我在垃圾站翻到过基金会的旧账单,当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,现在……”她调出公证过的资金流向图,红色箭头从“慈善专项”精准指向“云曼置业”,“他们用捐款修了这座会所,连装修费都是从孤儿奶粉钱里抠出来的。”
傅景行接过手机,放大看会所的内饰图。
水晶吊灯下挂着的铭牌上,“曼云私人会客厅”几个鎏金大字刺得他眉心发紧。
他捏了捏她的后颈:“需要我联系媒体吗?”
“不用。”沈清棠点开直播后台,调整着镜头角度,“我要自己说。”她忽然转身,手指勾住他的袖口晃了晃,像只讨糖吃的猫,“但你得在镜头外给我递证据——上次在公证处你站我身后,弹幕都说‘安全感爆棚’呢。”
傅景行被她晃得心头发软,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:“小话痨。”却还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镜头死角,把整理好的文件按顺序码在身侧。
视频发布时,沈清棠正咬着傅景行递来的草莓。
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,她扫了眼后台数据,半小时内播放量破千万,弹幕被“慈善款”“私人会所”刷得看不见底。
“叮——”工作室座机突然响起,唐薇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:“清棠!慈善总会的人刚才给我发消息,他们调了近三年的审计报告,沈曼云那边的资金缺口至少八百万!”
沈清棠把草莓核吐进垃圾桶,眼睛亮得像星子:“唐姐,辛苦你联系几家公益组织,我让律师把证据包发你邮箱。”她挂了电话,转身扑进傅景行怀里,“景行你闻闻,我是不是有大仇得报的味道?”
傅景行被她撞得后退两步,却稳稳托住她的腰,低头时鼻尖蹭过她的发顶:“是草莓味。”
此时的沈曼云正蜷缩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。
空调开得很足,她却觉得冷,裹着羊绒披肩还在发抖。
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,是财务总监发来的定位——慈善总会的调查人员已经堵在会所门口,保安举着“无关人员不得入内”的牌子,却被记者的摄像机顶得步步后退。
“沈总!”助理小周推门进来,手里攥着辞职信,“我妈说……说再跟着您要遭雷劈。”他把信封放在她脚边,转身时碰倒了奖杯柜,“砰”的一声,沈曼云最宝贝的“年度慈善家”奖杯摔成碎片。
沈曼云盯着地上的碎片,突然笑了。
她想起上个月在会所宴请慈善总会的人,特意让人把“曼云”两个字刻在吊灯上。
那时她举着红酒杯说:“做慈善嘛,名声到了,钱自然会来。”
“沈总。”秘书小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手里拖着两个装满文件的纸箱,“您之前让我销毁的基金会账本……我没敢。”他把U盘放在她面前,“刚才警察打电话来,说要配合调查。”
沈曼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抓起U盘砸向小张,却见对方已经转身离开,门“咔嗒”一声锁死。
窗外传来警笛声,她扑到窗前,看见两辆警车停在楼下,车顶上的警灯红蓝交替,像极了前世沈清棠被车撞时,雨幕里闪烁的车灯。
深夜十点,沈曼云站在自家豪宅门前。
门廊的灯坏了一盏,投下大片阴影。
她摸出手机,通讯录翻到最上面的“大哥”,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抖了三抖,终于按下通话键。
“哥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,“他们要查我……会所的事……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十秒,沈明远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曼云,我银行卡被冻结了,公司股价跌得只剩零头……”
“哥!”沈曼云尖叫着去拍铁门,“你忘了当年在巷子里是谁替你挡了那碗热汤?是谁把你喝醉酒摔断的腿……”
“嘟嘟——”
忙音刺得她耳膜生疼。
她扶着铁艺栏杆慢慢滑坐在地,夜风吹得她裹着的真丝睡裙猎猎作响。
豪宅里的灯一盏盏熄灭,最后只剩顶楼那间儿童房还亮着——那是她特意为沈明远的继女布置的,墙纸是粉色小雏菊,床幔是蕾丝边。
“清棠……”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呢喃,“你赢了……”
同一时间,沈清棠站在公寓阳台。
傅景行给她披了件外套,指尖还带着刚泡的姜茶的温度。
楼下的梧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,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——不知谁家提前在庆祝。
“这一局,结束了。”她轻声说,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。
手机突然震动,是唐薇的视频通话。
她刚点开,就见唐薇的脸占满屏幕,头发乱得像鸟窝:“清棠!沈曼云申请了禁播令,法院……”
“什么?”沈清棠的指尖骤然收紧,外套从肩头滑落。
傅景行立刻揽住她,低头时看见屏幕里唐薇的嘴还在动,却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盖过。
夜风卷着凉意钻进领口,沈清棠望着远处渐起的乌云,突然笑了——前世的雨也是这样,先有乌云压城,再落得人遍体鳞伤。
但这一次,她不会再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