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八点整，沈清棠对着镜头眨了眨眼。
直播间暖黄色的顶光照进她的瞳孔，将那一丝狡黠映照得格外明亮：“各位观众晚上好，我是沈清棠。今天和傅老师坐在这里，不为别的——”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，傅景行正垂眸调整她麦克风的角度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了一下，“就为把十八年前被调包的事儿，摊开在太阳底下晒一晒。”
前五分钟的弹幕还很和谐。
“棠棠今天发带和傅老师领带同色！”“坐等锤死白莲继母”之类的评论欢快地刷过。
直到一条“沈清棠买通医院改DNA报告”的弹幕像一根刺扎了进来，紧接着如潮水般的恶意评论涌了上来。
“假千金蹭热度”“傅景行被下蛊了吧”“沈氏慈善晚会丢的珠宝就是她偷的”……满屏猩红的小字像暴雨拍打玻璃一般，唐薇攥着直播后台的鼠标，指节泛白：“沈小姐，这是有组织的水军攻击，要不要先封一批号？”
沈清棠端起桌上的奶茶抿了一口，嘴里的珍珠被咬得“咔嗒”作响。
她盯着弹幕里重复出现的“造谣”二字，前世被沈曼云雇的水军堵在学校门口的画面突然闪回——那时她攥着医院证明浑身发抖，而现在，她的左手正轻轻搭在傅景行放在桌下的手背上。
“急什么？”她对着镜头微笑，眼尾的泪痣跟着翘了起来，“这些弹幕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，我姑姑沈曼云往我书包里塞偷来的钢笔，然后带着老师堵在教室门口。”她举起手机晃了晃，屏幕上是刚截的图，“你们看，三十秒内同时出现的五百条‘假千金’，ID全是‘用户12345’这种格式，头像都是系统默认的小猫。”
傅景行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，后台数据窗口弹出一片红色标记的IP地址。
他微微皱眉，俯身将屏幕转向沈清棠：“全是云城新注册的小号，注册时间集中在今晚七点十五分。”
“云城？”沈清棠歪了歪头，“真巧，我那姑姑上个月刚在云城开了间‘曼云慈善基金会’。”她对着镜头摊开双手，“各位观众，要是有云城的朋友，不妨查查今晚七点十五分，哪家网吧的电脑在批量注册账号？”
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。
很快有本地网友刷：“云城世纪网吧！我弟在那做网管，说今晚来了群人，每人开五台电脑，领头的戴金链子！”“我刚打给在网警的朋友，这种批量注册账号是违法的吧？”
唐薇盯着实时数据，原本占满屏幕的恶意评论被“求锤”“查水表”的弹幕冲散。
她悄悄放松了紧绷的肩膀，朝沈清棠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
傅景行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，尾音压得很低：“把这些账号信息、IP地址整理成文档，现在发给张律师。另外联系网警，就说涉及网络暴力和隐私侵犯。”他转头看向沈清棠时，眼底的冷硬全化成了温柔，“要继续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沈清棠把奶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，“我还没说到关键处呢。”她举起茶几上的文件袋，封皮在镜头前晃了晃，“接下来，我要展示的是——”
与此同时，云城某间昏暗的出租屋里，阿强盯着电脑屏幕猛灌了口冰可乐。
他面前六台显示器同时亮着，原本该刷满“假千金”的弹幕，此刻全被“查水军”“找金链子”的评论挤得七零八落。
“操！”他拍了下桌子，键盘被撞得歪向一边，“这女的怎么不按剧本走？不是该哭着解释然后被骂吗？”他掏出手机拨通号码，“沈小姐，您说的那个沈清棠，她、她他妈在直播里反查我们IP！”
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，接着是沈曼云尖细的嗓音：“废物！把备用账号全顶上，一定要把节奏带偏——”
阿强挂了电话，盯着重新涌进直播间的“买凶杀人”“黑幕”等评论，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才敲下去。
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，牙缝里挤出句脏话：“她怎么这么难缠！”
云城出租屋里，阿强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。
他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，可乐罐被捏得变形，褐色液体顺着指缝滴在褪色的地板上。
手机贴着耳朵，沈曼云的声音像根细针戳进来：“慌什么？备用账号全顶上，把‘沈清棠买凶’的词条刷到前三。”
“可、可她连IP都查出来了……”阿强盯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网警提示弹窗，喉结滚动，“刚才有三个号被封了，说涉及不实信息传播——”
“废物！”沈曼云的尖叫震得他耳膜发疼，背景音里传来水晶吊灯摇晃的脆响，“我花大价钱雇你们是当缩头乌龟的？现在立刻去买十万个僵尸粉，把‘沈清棠炒作认亲’刷到热搜！”
阿强看着桌上六个显示器疯狂跳动的弹幕，终于咬着牙抄起手机：“行，我这就联系‘黑桃’团队……”话没说完，最左边的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，“账号23456永久封禁”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酸。
他狠狠踹了脚桌腿，破木凳“吱呀”一声歪倒，“这女的他妈是开了天眼吧？”
直播间里，沈清棠的指尖在平板上轻快划过。
她盯着投影幕布上放大的聊天记录，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：“各位看，这位周先生七月十五号凌晨两点给我姑姑发消息——‘曼云姐，我新买的翡翠镯子，你戴肯定好看’，而半小时前，他刚在慈善晚会上说‘只爱亡妻’。”
弹幕瞬间炸成一片。
“我去！这不是云城首富周老头的独子吗？”
“之前还上综艺说自己守寡三年，结果转头给小三发镯子？”
“沈清棠是带了显微镜来扒皮的吧！”
唐薇趴在后台监控屏前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。
她看着实时涨了三百万的关注数，又瞥了眼沈清棠气定神闲的侧脸，终于没忍住笑出声：“沈小姐，您这哪是直播，简直是单口相声现场。”
“这才刚开始呢。”沈清棠歪头看向身侧的傅景行，对方正垂眸用湿巾替她擦去奶茶杯沿的口红印，“傅老师说要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’，我得把攒了十八年的料慢慢倒。”
傅景行抬眼时，眼底的冷戾早被温柔浸得发软。
他将湿巾扔进垃圾桶，指节轻轻叩了叩桌上的文件袋：“需要我帮忙调监控吗？周宇轩上周三去曼云基金会的画面，我让助理截了。”
“不用急。”沈清棠的手指在文件袋封面上点了点，像在敲一面战鼓，“先让观众看看，我那位好姑姑是怎么用‘慈善’当遮羞布的。”
话音刚落，弹幕突然被一串“沈清棠买凶杀人”的词条刷屏。
唐薇的脸瞬间沉下来，指尖在键盘上翻飞：“这些号注册时间都是今晚八点零五分，IP地址在……”
“在云城世纪网吧二楼。”沈清棠的声音陡然清亮，她举起手机对准投影幕布，“各位注意看，这个叫‘正义路人甲’的账号，发布‘买凶’谣言的同时，还关注了‘曼云基金会’的官方微博——”
“我靠！实锤关联了！”
“沈曼云你玩阴的！”
“报警报警！网络暴力入刑！”
阿强的手机在这时炸响。
他手忙脚乱去接，屏幕上“沈曼云”三个大字刺得他眼皮直跳。
“怎么样？”那边的声音裹着浓妆的香粉味，“热度起来了吗？”
“热、热度是起来了……”阿强盯着直播间里铺天盖地的“查沈曼云”弹幕，喉结动了动，“但现在风向全偏了，网友都在说要举报基金会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沈曼云的指甲掐进掌心，妆镜里的脸因扭曲而显得格外狰狞。
她扫过茶几上碎成几片的青花瓷杯——那是方才摔的，“继续加钱，我就不信她能扛过今晚！”
直播间内，沈清棠端起傅景行递来的温水抿了口。
她望着弹幕里“求看更多证据”的刷屏，突然俯身从脚边拎起个黑色公文包。
金属搭扣打开的脆响里，她抽出一沓A4纸，在镜头前晃了晃：“接下来，我要给大家看的是——”
傅景行的目光落在她指尖捏着的银行流水单上，唇角缓缓扬起。
他伸手将她散落在肩的碎发别到耳后，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：“需要我让律师准备传票吗？”
“再等等。”沈清棠的眼睛亮得像星子，她的指尖划过流水单上“曼云基金会”的汇款记录，“等观众的耐心磨得差不多了，再把这把火——”她抬头看向镜头，尾音甜得像浸了蜜，“彻底点着。”
云城出租屋里，阿强看着最后一批备用账号被封，终于瘫在转椅上。
他望着屏幕上沈清棠举起的银行流水单，突然打了个寒颤——那上面“沈曼云”三个字，红得像要滴出血来。
“完了。”他抓起半瓶冰可乐灌下去，凉得直皱眉，“这女的根本不是来解释的，她是来拆整个沈家的台啊……”